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削骨(上)

*黑苏,簇&万

*剔骨还父,削肉还母,可惜他都已经没有。


1、


尽管领头的汪家人告诉他脑袋上的伤口只有四五厘米,不过是个刚过手术标准线的小洞,黎簇还是觉得膈应,好几个晚上,睡着之前他迷迷瞪瞪地想,自己要是侧身了该怎么办,脑浆该不会突破网兜直接给洒出来吧?

好在那条半残的腿压根没给他这个机会,黎簇手脚并用地爬上轮椅时才真正意识到什么叫重症病患,自己在床上只有躺尸的份儿。

霍道夫掏枪的时候,黎簇真的觉得应该结束了,他没有能力躲开子弹,也不认为在那种距离下对方会射偏。

他很平静,甚至还有闲心感叹一下手上黑背皮毛的顺滑——到这一步,已经避无可避,他能在爆炸之中活下来是一个奇迹,但奇迹这玩意儿毕竟是限量的,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两次实在是不太可能,他想,除非吴邪连这都能计划到。

然而事实再次证明,吴邪虽然没能计划到,但他的预感是正确的:这群小孩全都是不可控因素,有能在死亡沙漠里掏出萨克斯的主,也有敢在地下近距离引爆C4炸弹的家伙,剩下的那个敢冒着生命危险抬霍道夫的枪杆,似乎也没那么出人意料了。

等黎簇感受到一阵剧痛时,血已经流了下来,糊了他一头一脸。他被子弹的冲击力打得翻倒在地,几乎抬不起眼皮,只能勉强眯着眼,看着自己周围混乱的局面。

在被人架起来往营地边缘送的时候,他从缠斗成一团的人群中分辨出了杨好:他被霍道夫一枪托打在鼻梁,横躺在沙面上,之后被踢得翻了一圈,正好面对着黎簇。

黎簇眼前一片血红,看什么都一个色调,杨好的脸也不例外,都是头破血流。

只是短短一个照面,他来不及分辨杨好眼底的情绪就被送上了吉普车,在颠簸之中他的意识开始涣散,严重的脑震荡和大脑的损伤让他的思维变得混乱且缺少逻辑。

他想起很多快递箱,去郊区试真枪,杨好的黑社会潜质,枪口后的冰凉眼神,苏万在万龙洲刷的卡,血,尸体,发信器,谁哭着说自己杀了人……

一切的一切,纠缠出一副杂乱而疯狂的图景,顷刻间就吞没了少年最后清明的思绪。

他的瞳孔的开始放大,脑中的致命损伤开始中断他一切的生命迹象。

 


2、


霍道夫没有留情,打在杨好脸上的那一击是下了死力气的,杨好捂着口鼻跪倒在地,很清楚地感受到自己鼻梁骨的错位,并且尝到了已经很熟悉的血腥味。

霍道夫的靴子皮质很硬,杨好被一脚踢翻,接着又被踹得在烫人的沙地上滚了一圈,他盯着朝向自己的枪口,却不再恐惧,还能抽空数一下自己肋骨断了几根。

——他知道霍道夫不会开枪的,那家伙不会轻易放弃手中的任何一张牌。

一、二、三,或者是四,不止这些……远远不止……杨好数着,眼角抽动。还有胸口被虫蛀出的无数个孔洞,还有在地底差点溃烂的伤口,还有对着人扣下扳机的手指……

黎簇不知道死了没有,但无论如何霍道夫打的算盘都落空了。他为了逃避下地向这家伙投了诚,结果现在变成了替罪羔羊,现在他还活着仅仅是因为霍道夫还对沙面下的宝藏有兴趣,等到他在古潼京的价值被榨干,自己会怎样?

除非彻底加入他们,杨好想。他捂着腰腹,痛苦地蜷缩成一团。


自己到底会变成什么样?


他可能永远没法放过自己了。

 


3、


苏万伤得比他自己想象得重多了,他先是被蛇咬,又是被至少两公斤的炸药冲飞,之后被困在昏暗无光缺少食物的环境中十几天,最后还淌水爬石梯,淋着比酸雨还毒的雨水逃命……医生差点没把他推进ICU。

“现在的小孩还真是娇弱。”黑瞎子边说边摇头,他躺在病床上,换了新的墨镜,语气里充满了对苏万的鄙夷。

苏万正在隔壁的床上哼哼唧唧,在地底下凭着一腔执念和肾上腺素大爆发,他愣是没怎么喊过疼,但是一回到城市,回到之前熟悉的文明世界,就完全绷不住了,他瘫在病床上,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散了架,哪哪儿都痛。

黑瞎子好半天才听清一句:“我哪里娇弱,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……”他听得发笑,习惯性想摸根烟抽,却发现烟盒又被巡逻的护士没收了,只好收回伸向床头的手,道:“小子,你可没有那么多时间,最多三天咱就得上飞机。”

果不其然,换来了苏万的一声哀嚎,听起来倒是中气十足,连旁边床的老大爷都往这边看了几眼,更加坚定了黑瞎子早日离开的决心。

苏万嚎归嚎,却没对黑瞎子的安排发表异议:他和家里人用的说辞是自己和黎簇他们出来旅游,十来天了,中间还断联了几十个小时,怎么样都该回去报个到了,否则联系起之前一连串诡异的快递,难保不会引起怀疑。


“回去后你打算怎么办?”这不是黑瞎子第一次问他这个问题,苏万琢磨了一下,觉得对方看起来对自己前几次的回答并不满意,但他本就是被卷入这个迷局的,和黎簇不一样,他处在计划的边缘,他觉得自己是能够抽身离开的。或者说,他不知道自己除了回归日常以外,还能往哪儿走,他看不到那庞大计划里自己应处的位置,所以只能说:“还是得继续读书,然后去高考……”

黑瞎子听到又是这个回答,笑着摇摇头,苏万等着他继续说点什么,但一时间两人间只剩下沉默。

苏万皱眉,他知道对方的身体素质比自己好太多,所以复原得也很快,只是身体的虚弱,似乎让他的眼睛加速了恶化,黑瞎子没有表露出来,但是苏万还是从他举止中感觉到了他内心在思考这件事情。

他不恐惧,这毫无疑问,但是他内心忌讳着什么。

有什么是自己能做的,或者应该去做的吗?苏万盘算着,他当然不想就这样回到学校,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,虽然其中确实有深沉而复杂的中二情结在作祟——他第一次凭借着自己的意志走上了某条道路,不同于被父母给予的某条道路,他还没有望见尽头,还没有撞到南墙,所以不愿轻易回头。

而且,能够抽身离开,不意味着能够很轻易地离开:吴邪的计划复杂到只一瞥就让人胆战心惊,即使自己只是堪堪迈入,也足够引来一些亡命之徒了。苏万仍旧坚持着自己的观点,一天的璀璨有时候就是比一辈子的沉闷更值得争取,但前提是,这种璀璨不会伤到自己周围的人。

“……鸭梨的爸爸失踪了。”苏万说,“出差不会要这么久。”

黎簇对他来说,是非常重要的朋友,他既然可以为了他回到那个满地碎尸的仓库,那么就没有理由在他深陷困境的时候安然离开。

苏万也发现了,他在找理由。自己嘴上说着,得回去读书得参加高考,可内心一直在期待着另一种可能。

一种精彩,同时万分凶险的可能。

他有着以身试险的冲动,也有着保全所爱之人的渴望,他总是希望做好万全的准备。

黑瞎子知道苏万想说什么,小孩的情绪在他眼里简直是明晃晃地写在脸上,所以他问:“你还记得我之前和说的那个眼镜铺的地址吗?”

 


4、


怎么就变成自己一个人了呢?苏万下飞机才反应过来,一同前往巴丹吉林的三个人,居然一个也没回来。

不过眼下他没有伤春悲秋的时间,暑假已经过了一大半,要真想顺利返校,他得先找个靠谱的作业代写。

而且……苏万想起了什么,他坐在出租车里,突然就遍体生寒。

仓库!放尸体和军火的仓库!苏万倒吸一口气,车里的空调温度开得太低,冻得他差点一哆嗦——那些东西在他们走之后就一直堆着?他们仨这一走就是快一个月,黎簇交了多久的租?虽然他卡里的钱估摸着还能再租个把月,但里头那些东西他实在是没有销毁的经验啊。

苏万痛苦地双手抱头,惹得司机在等红绿灯的空隙里向他投来了关切的眼神:“小伙子没事吧,发生啥了?”

“呃,”苏万心想说出来吓死你,我在思考私藏军火和侮辱尸体被发现了得判多少年,“我暑假作业还没写。”

“那是该着急,这都八月了。”也不知道这个话题牵动了司机的那根神经,他开始滔滔不绝地对后座的高中生进行思想教育,“要抓紧光阴好好学习啊,年轻人应该……”

可惜现在苏万最不放在心上的就是学习,他打断司机的长篇大论,报了个偏僻的地名,说:“师傅麻烦改个道,去这个地儿。”

他报的地址离仓库其实还有一段距离,这是为了保险,万一东窗事发,至少不能让人从出租车司机这里得到准确地址。

    

苏万掏钥匙的时候才发现手有点抖,他回忆了一下自己进医院之前的那场恶斗,如果不出意外,里头等着他的应该是一地的死蛇和装了四五个冰柜的尸体。

……也不知道鸭梨和好哥有没有把尸体塞回冰柜。苏万表情凝重,心想要不还是先撤,回头准备好防毒面具和点火器之类的装备再来。

他犹豫了老半天也没能把钥匙捅进锁孔,思来想去,发现自己就是怕了,不愿更不敢去面对那些恐怖的东西。苏万扶着门缓缓蹲下,发出一声无助的哀叹。

黎簇总说他怂,说他娘儿们说他孬种,可能也没错,苏万想,自己没有那种被生活逼出来的狠劲儿,他大概永远没办法不管不顾地发疯,就像他大概永远也没法理解,为什么黎簇能在短暂崩溃后一脸平静地拼好那些尸体。

明明是同样的年纪。

苏万一拳砸在仓库的铁门上。现在只有你能处理这些了,他告诉自己,如果在这里就退缩,还璀璨个屁啊!

做好思想建设后,他深呼吸了两三下,起身插钥匙开锁推门——苏万本来是打算憋着一口气,完成所有动作的。

但是他愣住了。

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种情况,钥匙插不进去。

苏万瞪大眼,凑近了去看那把锁,发现确实和之前的不一样了。

不仅有人来过,那人甚至连门锁都换了……是不想让他们再来?还是在告诉他们没有必要再来了?

苏万绕到仓库侧面,小心翼翼地从窗户望进去。


——什么都没有。没有冰柜、没有碎尸、没有死蛇,水泥地面上只有一些前任货主留下的垃圾和杂物,傍晚微弱的光线洒落,朦胧的昏黄日光让人觉得不真实。

他明白了,没有必要再来这里了,有人完美地完成了善后工作,这应该也是吴邪安排好的。

苏万这才真正意识到,他在计划中已经没有用了,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只不过是疯狂派对的餐后冷盘。

 


5、


苏万回家露了个面,之后就以家里麻将声太吵,要在外头安心学习为由,租了间公寓待着。这样就减小了被人找上家门,直接波及老爸老妈的概率。

屋子有六七十平,但家具寥寥无几,除了最基本的生活用品,就只有上任租客留下的一个小矮桌,白色塑料质地的,孤零零地摆在客厅,连把椅子都没有。

苏万也不介意,往地上铺了几张餐巾纸就坐下了,从包里掏出补习班的作业开始奋笔疾书。开玩笑,他既然能沙漠挑灯鏖战五三,这种状况算得了什么?

 

晚上苏万睡得很不踏实,先是辗转反侧了许久,好不容易合上眼却又被惊醒,竖起耳朵仔细一听,原来只是大风刮倒了阳台架子上的空花盆。

心跳和呼吸声在黑暗中被放大,苏万侧过头看了看,背包还在触手可及的地方,这给他带来了一点安全感,但极其有限。

这和在沙漠的时候不一样,那些东西再危险再不可理解,他的身边至少都有能共同面对的人,而现在,漆黑一片之中,只有他一个人。

苏万坐起身来,摁开床头灯,重新翻开习题册,看了几题就关上了。他发现自己又犯了老毛病,他在强行压抑情绪,表明自己还是很冷静的可以藐视一切……

还是那句话:省省吧,给谁看啊!

那些循着黄金传闻聚集到沙漠的,都是真正的法外之徒,苏万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,如果他们追过来的时候,自己还是孤身一人,铁定只能任人宰割。

他需要一个靠山,能不能完全信赖倒是其次,最重要的是得足够强,能暂时护住自己。

苏万想起了那副墨镜。

还有那个神神叨叨的瞎子。

    

真正让苏万下定决心的,是一个快递包裹。

接起电话,听见里头的人说自己有个包裹今日派送的时候,苏万倒吸一口凉气,瞬间背上就爬满了毛毛汗。

这开场他可太熟悉了,苏万腿一软差点没给跪下,心说不会吧,又来一支探险队?或者更恐怖的东西?但是负责物流的家伙都死了,吴邪哪来的门路继续寄那种违禁物品,难道还有别的人?这年头不是倡导法治社会么,怎么黑社会还这么猖獗啊——

短短几秒,苏万脑子里蹿过了无数念头,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:“欸,师傅,那包裹大不大啊?”

对方说不大,这让苏万稍微松了口气,他一边告诉对方租房的地址,一边祈祷着不要是白色粉末一类的东西。

事实证明,生活有时比小说更戏剧化。

比起军火和尸体,这回的东西甚至可以说正常,苏万小心翼翼地拿起来,看了几秒之后反应过来了,脸色发白。

——这是一片人的头骨,上面还粘连着头皮和毛发。

苏万赶紧把东西丢回了桌上,想都没想就从包里掏出保鲜膜把那片头骨给包了个严严实实。

除此之外,包裹里还有一些沙子,充满了威胁的意味。

他知道,自己该去那个眼睛铺子走一趟了。


TBC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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